中新网北京5月24日电(刘越)第一次见到胡军,是在某影院的休息室中。
他当天一身休闲打扮,和大家打过招呼后大马金刀地坐下,接过随身麦克风就往身上别——和记者以往采访过的明星不太一样,态度轻松得就像在参加朋友聚会。
没化妆没造型没打光,没人盯着镜头随时监督他是否“完美”,胡军只抬手随意正了正鸭舌帽,然后笑笑:“咱们开始吧。”
胡军在接受采访。中新社 董语飞 摄
然而,采访刚开始就被打断了——有人探头进来和他道别,胡军站起来跟对方聊了两句,然后互相敬了个礼。后来记者才知道,那是他邀请来观影的消防员。
当天,他特别为消防员、医护人员、公益志愿者们包场看自己主演的新电影《长空之王》。采访半途,胡军又被拉去跟大家伙合影,被众人簇拥着的他乐乐呵呵,像个爽朗热情的邻家大哥,倍儿接地气,倍儿自在。
“功成不必在我,功成必定有我”
“073立刻跳伞!”
“下面还有大片的民房!”
“073!马上跳伞!”
“告诉我的家人和兄弟们,我爱你们!我已无法返航,你们继续努力!”
《长空之王》预告片截图
这是电影《长空之王》里的一幕。血液里刻着“服从”的073号试飞员张挺,四次拒绝上级的跳伞命令。随着飞机解体,最终壮烈牺牲。
《长空之王》聚焦试飞员群体,讲述了他们历经生死考验,守护祖国蓝天的故事。其中,胡军饰演的“张挺”是中国第二代试飞员,也是承前启后的大队长。
“功成不必在我,功成必定有我。”胡军如此评价“张挺”的牺牲:“军人有三条命,性命加使命才是军人的生命。飞机正在城市上空,下面还有民房,所以张挺拒绝跳伞,军人身上的使命感和担当不允许他这么做,这是刻在骨子里、流在血液里的东西。”
胡军对此深有感触。早在24年前,他就参演过中国首部讲述试飞员群体的电影《冲天飞豹》:“我1999年拍《冲天飞豹》 ,24年后又演试飞员,所以对他们这个群体非常熟悉。这是和平年代里最危险的职业之一。”
《冲天飞豹》剧照
“这个群体一直在更替,因为危险系数实在是太大了,现在全国真正在职的试飞员也就一百来人。他们是一个很小的群体,却做着很伟大的事情。”
对“试飞员”的了解,让胡军的表演更加生动。在拍摄张挺牺牲的重头戏时,他在机舱里沉浸了很长时间,还为角色设计了具体的细节:“最后快坠地的时候,张挺连续3次拉杆,是我设计出来的动作。因为人都有求生欲,他不是为了当英雄而去牺牲的,谁都不想死,能有一线存活的机会就尽量争取。”
人性的真实彰显并不会折损英雄的伟大,反而会让人物愈发有血有肉。正如电影中张挺留给妻子的那封遗书:没能陪父母去北京,没来得及和妻子拍婚纱照,没陪儿子踢过一场足球,我很遗憾。
《长空之王》剧照
胡军透露,最后那封信自己写了好多遍,因为现实中不少试飞员也会在出任务前留下一封遗书。
“有的人觉得这很丧气,算了,不写了。但有的人真的会在飞特别危险的科目时,事先给妻子写一封信,万一回不来了,还有一封信留给家里。等他们降落了,成功了,他们会把这封信给撕掉,不让家人看到。”
不难看出,作为中央戏剧学院第一届表演班的班长,胡军身上学院派的气息并不过分浓重,他更偏爱自由创作,“很多东西是设计不出来的,完全是感情的代入和流露。”
的确,翻看胡军的背景和履历,他会对“军人”身份产生共情,并不让人意外。
“军区大院的孩子谁没挨过揍”
“我父亲是海军,母亲是空军,后来娶了媳妇,她的父母又是陆军,我‘海陆空’全占了。”
胡军从小在部队大院里长大,父亲胡宝善还参加过抗美援朝,因此对于军人形象,他十分熟悉:“甭管多大的官、多小的士兵,炊事班的、司机班的,我们都好着呢,从小玩到大。这可能是我演军人得天独厚的地方,第一我觉得亲切,第二我不怵,什么样的军人我都见过。”
胡军小时候调皮捣蛋的“光荣历史”,丰富得简直可以出书:和小朋友干仗、拿红缨枪扎大白菜、踢球打碎玻璃、往车轮里灌水都是常规操作。小学一年级时,胡军跑到北京六里桥莲花池公园里捞鱼虫,差点淹死在淤泥里,父亲胡宝善又气又急,回家逮着儿子抽出皮带一顿好打……
胡军和母亲王亦满。中新社 董语飞 摄
“军队大院里的孩子谁没挨过揍?有时候我们家正吃饭呢,对门孩子就嗷起来了。我母亲也不太温柔,我们家经常‘双管齐下,双龙戏珠’。”回忆起被男女混合双打的日子,胡军爽朗大笑:“真的也该揍我,因为我小时候确实太淘了,老给家里惹祸。”
胡军小时候调皮捣蛋的“光荣历史”,丰富得简直可以出书:和小朋友干仗、拿红缨枪扎大白菜、踢球打碎玻璃、往车轮里灌水都是常规操作。小学一年级时,胡军跑到北京六里桥莲花池公园里捞鱼虫,差点淹死在淤泥里,父亲胡宝善又气又急,回家逮着儿子抽出皮带一顿好打……
《长空之王》中有一场年轻试飞员间发生冲突的戏。在拍摄时,凭借儿时的“丰富经验”,胡军还亲身上阵给王一博示范了一把:“在走戏的过程当中他有点腼腆,就老是想讲出一个道理来,‘为什么要打架?为什么?’”
胡军和王一博。《长空之王》剧照
“其实男孩子打架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。我跟他说,打架就直接上手,因为你的情绪在那,说多了话就不是打架了,那叫吵架。他一下子就明白了,我觉得挺好,他接受东西挺快的。”
岁月弹指而过,当年梗着脖子挨揍的“皮猴”如今成了“传帮带”的前辈,也成了家里的顶梁柱。一个九儿,一个康康,老父亲胡军大写的儿女双全,不过,他并未把上一代人的教育方式沿用在自己的孩子身上,“我没揍过孩子,一个手指都不敢动。环境、年代都不允许你这样了,而且自己也下不了手。”
威严、说一不二是胡军对父亲胡宝善的印象。或许是受此影响,虽然胡军不打孩子,但一开始对儿子胡皓康也是态度强硬,父子俩的关系有点“别扭”。每当胡军拍戏间隙回家,康康总会出于礼貌打个招呼,“爸爸你好”,然后迅速扭头躲开,避免与胡军亲近。
好在后来,两人关系大大改善。胡军直言“变化太大了”:“现在就跟和朋友一样。有时候军事上的一些东西我不懂的,还得跟康康请教,你说那态度能不好吗?”
胡军和儿子合照。受访者供图
胡军拍《长空之王》时,康康来剧组探班,跟导演一拍即合,就各种军备聊得热火朝天。后来剧组想找康康当电影的“青少年推荐官”,征求胡军的意见。胡军说:“你别问我,问他跟他妈,家里也不是我做主。他们俩都同意,那就去做呗。”
仅仅只言片语,就透露出了胡军的教育观:“我跟爱人卢芳对孩子完全是放养,不要求他们在全班考第几名。我觉得这很愚蠢,天生我材必有用,不一定非要学习好。”说到这里,他话锋一转,不无骄傲地说:“当然,我们家女儿跟儿子也争气,学习是真好,比我小时候好多了。”
胡军一家。受访者供图
快乐教育的前提是充分尊重孩子的喜好。因此被问到是否支持儿子未来从军时,胡军直言:“我不管,看他的发展。他一直钻研下去是件好事,如果他以后又喜欢别的了,也无所谓。”
“那您支持他和您一样,进入演艺圈吗?”
“不支持。我跟他妈都干过这行了,他再试点别的行当。”
做演员式的明星,而非明星式的演员
斩钉截铁的“不支持”,或许出于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,也可能出于胡军对演员这个职业的敬畏,就如北京人艺排练厅墙上的那四个大字——“戏比天大”。
胡军经历过籍籍无名的龙套时期,也曾在蛰伏磨炼中汲取能量。入行三十余年,从《天龙八部》里的乔峰、《楚汉风云》里的项羽、《赤壁》中的赵云,再到《长津湖》里的雷公和《长空之王》里的张挺,胡军饰演了无数铁骨铮铮的硬汉角色,身上颇有一股子直言不讳的飒爽。
《长空之王》剧照
“很多观众说,张挺牺牲得太早了。其实不是台词多,时长长就是最好的。”胡军直言:“可能有些演员看剧本会在意人物的戏份,觉得(主角)一定得战斗到底。(其实)人物演到位了,让观众感受到了就行了,到点儿该走就走,为什么非要抻到最后,累不累?”
初出茅庐时,胡军曾借用偶像尼古拉斯·凯奇的一句话来描绘自己的演员理想:“我成名了,从此以后就自由了。”如今,胡军仍如此强调。
这个概念可以解读为一种追求艺术的“纯粹”。他用反面论证的方法,解释了自己的理念——
“当一个演员想要留住番位和流量的时候,他就保持不住‘纯粹’了。”
“别人给你流量,你就被‘控制’在他们手里,这种‘把控’是很悲惨的。他一定是随大流的,被很多人裹挟,好像出名了,但他已经不是演员了。”
胡军写真。受访者供图
“现在的中国观众,特别是有高要求的观众,都知道谁演的好,谁演的不好,你骗不了观众。”胡军不过多评价他人价值观的高低,但他强调,在演员这个行当里,最关键的是要认清自己。
“你要抢着当个流量明星,想被更多人认识,可以。那你必须要去忍受所有的被‘裹挟’和被‘控制’,要心甘情愿。否则,那是很痛苦的。”
“如果你只想做一个演员,一个演员式的明星,而不是明星式的演员,那就不要太多关注其他的参照物。你要知道,自己的根永远是在演戏上。”(完)